海洋保护:展望未来十年“范式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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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应只想着在特殊或者偏僻的地方设立海洋保护区,而是必须将保护区视为所有管理的基础。”

当下主流的海洋管理思路是在生态系统已经发生问题以及生态系统特别重要的地方通过设立保护区来解决当前的问题。而现实是,很多保护区建在了与经济冲突较小的海域,例如地处偏远、人类活动较少的海域和开发过度已经没有经济利用价值的海域。设立保护区似乎是管理失败后的最后选项。在《一部非自然的海洋史》(中文译名《假如海洋空荡荡》)一书中,通过回顾海洋管理的历史,英国著名海洋学者Roberts认为这种“缝缝补补”的思维模式需要改变:“我们不应只想着在特殊或者偏僻的地方设立海洋保护区,而是必须将保护区视为所有管理的基础。”

图 《一部非自然的海洋史》(中文译名《假如海洋空荡荡》)封面

什么是“将保护区视为所有管理的基础”呢?如图1所示,目前的主流方法是逐渐增加管理区、保护区和禁止利用的保留区的面积,把保护区一块块从密集使用的区域中“抠”出来,是一种与利用活动“竞争空间”的思路。Roberts所指的新思维,虽然也是要增加保护,但是更像是一种资产管理的思维,即把一个健康的海洋提供各种服务的能力看作为核心资产,通过管理区和保护区等手段来确保其能持续地为人类创造价值。这个思路与中国现有的“生态文明”的阐述和实践是一致的,生态红线的“应保尽保”反映的也是这个思路。

以这种新思维来规划未来的海洋保护,就不再是“尽力而为”、随机地向前一点点推进,而是基于现有的科学为不同的海洋空间设立管理目标,也就是先把图1中金字塔的分层画出来,划出哪些海域可以通过行业目标来管理(以设立行业管理区为目标)、哪些可以通过综合但是短期的目标来管理(以设立综合管理区为目标)、哪些应该用综合的长期目标来管理(以设立海洋保护区为目标)。我们可以把保护区看做海洋管理中最核心的资产,作为金字塔的基石,再根据每层的需要同步推进不同划区管理工具的设置。

图1 海洋管理的不同思路 (作者基于C.Roberts图稿修改)

 不同划区管理工具的区别

爱知目标11中提到的海洋保护区(MPA)是与“其他有效的区域保护措施”(OECM)并列的一个独立的概念。既然MPA有很多不同的种类,也允许具备不同的管理目标和管理手段,那么其与OECM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2018年《生物多样性公约》的第8号决定(14/8)把OECM定义为“保护区以外的地理定义地区,对其治理和管理是为了实现生物多样性就地养护的积极、持续的长期成果,并取得相关的生态系统功能和服务,以及在适用情况下实现文化、精神、社会经济价值和其他与当地相关的价值。”与IUCN和CBD的海洋保护区定义相比,虽然也提到了目标的长期性和治理与管理,但是更强调通过保护来利用生物多样性的服务与价值。从字面含义上看,OECM与MPA有很大的交集,也就是为什么在OECM的定义之前一定要加上一个“保护区以外”的定语。此外,在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下国家管辖外海域生物多样性的谈判中,还有一个“划区管理工具”(ABMT)的概念,主要指的是单个行业的管理措施。与这些工具相比较,IUCN和CBD的自然保护区的定义更强调保护目标的长期性。IUCN强调,有些区域的划分虽然能够实现自然养护的目的,但是在设立时没有明确说明自然养护的目标,这类区域不能被称为保护区。

可以看到,对于一个划区的保护工具,无论其名称是什么,最关键的是:1)管理目标(是否长期);2)管理范围(是否综合/覆盖多行业、是为外界保护多重价值还是寻求界内的多价值可持续利用);3)管理效力(是否有效落实了管理)。如下面的矩阵所示,MPA和OECM在目前实际上都被视为广义上的海洋保护区,因为其着眼于长期目标的实现,而且通过的是综合管理的手段。

不同类型的保护工具举例

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的2011-2020年战略计划中确定了2050年“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愿景。我们也许可以把这个愿景理解为:在2050年,所有存在经济开发利用活动的,特别是已有开采性利用活动的海域,都需要实现可持续、公平和有效的管理。这种管理要求具有长期的管理目标,在目标的制定中科学的信息得到充分考虑,并且需要采用预警性的方法,制定的管理规划和措施与管理目标相匹配而且得到有效的落实。

按照这个愿景向前倒推,可以看到,首先需要的是尽早完成绝大多数海域的管理目标的设定,也就是确定这片海域属于上图中金字塔的哪个位置,并优先选取其中一部分设立有效的管理。要实现Roberts所说的这种范式的改变,这应该是下十年全球海洋保护的主要任务。然后在2030-2050年的工作就集中在动员资源为那些有目标无管理的“纸上管理区”制定和落实管理措施,同时依据新的科学信息修正原来的管理目标。现在来看,CBD下的生物和生态重要区域(EBSAs)的工作已经为下十年的工作打好了坚实的继续,在下十年,科学工作和政治谈判需要齐头并进,才能让人们看到2050年愿景实现的希望。


致谢:感谢海因里希·伯尔基金会(德国)北京代表处支持创绿研究院的海洋生物多样性研究与知识分享。